临近新年,沈识檐忽然被孟新堂告知,今年除夕他的父亲会回来。说来也是不可思议,两人在一起这么久,沈识檐竟还从未见过这位听起来很厉害的父亲。
“有点紧张。”车上,沈识檐抱着束花,是白色的洋桔梗。花枝破败了零星,还在好端端开着的也已经快要看不出水灵。大约是这花实在不像是能卖出去的样子,方才沈识檐说要,那个挂着墨绿围裙的小男生带看讶异的神情,反复向他确认了好几遍。孟新堂倒没觉得惊奇,他晓得,于沈识檐而言,天黑时大概就会被丢弃的花,也都是珍贵过铜钱的。
“又紧张?”正在开车的孟新堂笑着瞧了旁边的人一眼,“我和你相处的时司,都已经超过我和我父亲相处的时间了,你还紧张什么?”
无意之言,却引得沈识檐偏头深想。他觉得这个相处时间的定义好像有着别样的意义,相等的时刻是一条线,被构筑在生命的长河中,一边是从孩提提时代走来的前半生,另一边,则是走向迟暮的后半生。滚滚波涛涌过灿白的那一条,便像是一个仪式,比婚礼上父亲交出女儿的手还要深刻。
沈识檐本来还怕孟新堂的父母会不自觉谈一些他听不懂的话题,但实际这一家人坐在一起,说的也不过是些琐碎之事,再普通不过。
要说唯一一点特别的,让沈识檐不适应的,就是一直有两个大男人站在距离孟新堂父亲一步远的地方,不吃饭,也不出声,看着这一桌人的其乐融融。孟新堂事先和他提过这事,说是孟父回家,应该会有人直跟着他,包括吃饭的时候。
沈识檐没有立刻明白:“什么意思?”
就是会有两个人,一直站在饭桌旁边,”孟新堂将话说得隐晦,点到为止,“主要是监视和保护,避免发生某些主动的、被动的事情。”
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,即便事先已知情,刚开始仍有些不自在。好在孟新堂的父亲体谅,始终温和地同他说着只言片语。他会轻轻与他碰杯,小酌一口,也会虚指着一条鱼说做得好吃,让他多吃一点。
孟父表现得不像是第一次见到沈识檐的样子,话题也没有往他们两个人身上落,像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自然地接纳了这位家里的新成员。
只到了这顿年夜饭快结束的时候,他才举起杯子,说要敬沈识椎一杯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