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天情况危急,场面混乱,尹宣到底死在了何处也没人知道,”谢宜君说,“她躲在暗处捡了条命,没有暴露自己,比我们先找到也很正常。话又说回来,曼冬不肯与你同行,执意孤身离去,她当时会不会是急着要去杀了尹宣?”
满江雪说:“她要杀谁都不该避着我,很显然她是因为小秋被人带走,受了胁迫,逼不得已才故意走进了那座楼,为的就是拖着我,让我在楼里找她。”
而她在楼中苦苦搜寻之时,沈曼冬就已经在她无从得知的地方被人杀了。
这样的对话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格外沉重,谢宜君抬起手来,张开五指在空中做了个揽风的动作。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,嗓音低沉道:“是祸躲不过,都是命中注定,一步错,步步错,任何抉择都有失有得。江雪,你虽嘴上不说,但我知道你一直未能释怀,有些事早该放下,莫要叫它成了执念,对自己只有害而无益。师父把云华宫交到我手里,我便也像她那般将一生光景都倾注在了这片土地,我虽不如她将云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,使其更加发扬光大,但也做到了力所能及,殚精竭虑。如今宫里也算能人辈出,后起之秀层出不穷,等晚疏到了能统领大局之时,我也当隐退山林,入那从未到过的红尘俗世来场了无牵挂的自在游历。”
她慢条斯理地说完这番话,对着满江雪微微一笑,叹息着道:“我也累了。”
皓日当空,和风来来去去,留下的都是绵绵不尽的低语。石桌上的热茶蒸腾着寥寥雾气,谢宜君坐在那薄薄的雾里,绛紫袍服如同一团被风吹乱了的草灰余烬。她身处高位多年,面向众人时,始终似一块坚不可摧的磐石,风来她可挡,雨来她可蔽,她是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旗杆,谁都能倒,唯独她不能倒。
可这一刻,满江雪隔着那层雾,看见了谢宜君鬓边不知何时染上的白霜,丝丝缕缕,缠绕交织,叫人不能忽视,亦无法当做不知。
两人相对无言地沉寂多时,满江雪伸出手,带着薄茧的掌心拨散了那阵茶雾,穿过噙着凉意的虚空搭去了谢宜君的手背。
她眼里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,笑起来的样子是不常有的明朗。
满江雪说:“要去观星台看看师父么?”
第195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