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瑶狐疑地看了看唐盈盈,倒不像是在装模作样,便冷笑了一声,从包里拿出一只唇膏,对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补起了妆,“你这个人怎么回事,既然你看上了方惟安有钱,就应该把他的财产情况先摸清楚,别自己瞎估摸一个数,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都已经许诺给别人了,你居然还是个律师。”
唐盈盈心里觉得蹊跷,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平静,耐着性子问道:“小账我们一般是不算的,你结婚封个利是,你弟弟买房子凑不出首付,他愿意支持一下,我也犯不着去干涉。”
“小账?你口气真不小,不过我怕是你自己也没搞清楚。你知道我们那陪嫁规矩么?女方陪嫁是男方彩礼钱的双倍,双倍,double。我一发小上个月结婚的,老公给了 288 万的彩礼,她家卖了两套房,才凑出了 666 万好彩头的陪嫁礼。我长得可比她好看多了,以后找个老公总不能比她差吧。还有我弟弟,今年读高二,明年毕业以后就不打算再读书了。家里让他来深圳,先让方惟安带带路,以后再自己做生意。我弟弟会跟他女朋友一起来,方惟安也说了,到时候先给他们两在深圳买个房,三居的。这样随时都很方便可以结婚。”
光听这么一说,这钱款就不算小数了。方惟安生活很简单朴素,平日里也是一些寻常开销,吃穿用度也是平常人家的消费。唐盈盈没有细问过他的收入,但他终归不是那种家里有矿的土豪,竟随随便便就许下这种重诺,实在令人费解。唐盈盈想起刚才方惟安答应给汪瑶买包的爽利,又觉得汪瑶应该不是在胡说八道。
想了片刻,唐盈盈便有些气短,餐厅里白晃晃的灯将汪瑶的身影投在地上,拉扯成变了形的模样。如果说人前的汪瑶还像是一个叛逆期熊孩子的话,此时的汪瑶却更像是一个低劣算计的市井妇人,但唐盈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谁的气,是汪瑶,还是方惟安。她深吸了一口气,尽量保持平静地问:“手掌一翻,向别人要钱的行为,你好像还觉得很光荣。”
汪瑶对唐盈盈的讽刺嗤之以鼻,“没什么光荣,但也没什么可耻的,谁让她欠我们家的呢。我今天好心告诉你,就算是在做善事了。你赶紧另找金龟婿,也省得我出手棒打鸳鸯,就算是我们各退一步了。他方惟安跟我们家的账,后半辈子也算不完。我可不想再多一个人进来,碍手碍脚的。”
唐盈盈觉得自己该不是聋了吧,或者是耳膜出了什么问题,怎么会听到这么一些无厘头的声音,她气到好笑地问:“他究竟欠你们家什么,让你说话这么有底气。”
“她欠我姐姐一条命,一条命,你说值多少钱?唐律师?”汪瑶的脸凑在唐盈盈鼻子前面,毫无畏惧。唐盈盈只消轻轻呼吸,就可以嗅到她身上微微酸腐的汗水味,年轻人总是将爱恨感情都表现得这般淋漓深刻。但她却不敢将汪瑶所有的底气都归结于少不经事的妄为,在潜意识的战场里,面对这个少女,唐盈盈竟无由头地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。她不能确定这种感觉的根源是不是来自于她姐姐汪静,只是清晰地确定,这种挫败,就如同被人当面刮了一个耳光一般令人羞愧不堪。唐盈盈捋了捋情绪,声音如蛛丝一般轻柔,“你姐姐的去世是个意外,很遗憾。”
汪瑶微微讶异,继而又哼了一声,“他什么都告诉你,呵,果然恩爱啊。不过你也要知道,要是我姐姐今天还活着,要准备结婚的人就不会是你。”说完,她的脸像是挑衅一般,更往前凑了半步,“搞清楚自己的位置,你就是一个替补。”
唐盈盈叹了一口气,将头微微别开,一字一句道:“可惜世界上并没有假设,结婚是我跟方惟安两个人的事,没有你插嘴的权利。如果我们结婚以后,就将成为一个经济共同体,他许诺的任何经济赠与,必须经过我的同意。假如私下赠与,且有损夫妻共同财产的,我是有权力取消赠与的。法条如果太难懂,你也可以看看社会新闻,是不是有很多丈夫偷偷给小三买房,被妻子察觉后,起诉到法院,车子、房产、首饰、包包,什么都能拿回来。何况,你还不如小三呢。”看着汪瑶的脸一点一点发青发白,唐盈盈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,总算是在这般尴尬狼狈的处境中,挽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尊严。
方惟安结账回来时,唐盈盈与汪瑶已经结束了对话,各自低着头看手机。汪瑶又变成了任性且没有心机的样子,缠着方惟安立刻就给她转买包包的钱。紧接着她又虚情假意地猛夸了一顿唐盈盈,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向唐姐姐好好学习,考完试就想去唐姐姐的律所实习。
面对汪瑶的变脸,唐盈盈只是苦笑,并未搭话。她心里清楚,汪瑶将主动示好坐在了第一步,也就意味着她日后在方惟安面前说她的坏话时必须斟酌情景,“这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,怎么就这般心机深沉,手段醇熟了。”
?第六十九章 先约定
吃完饭,先将汪瑶送回了学校,两人才往家开。唐盈盈觉得这一整天心脏就被丢进了搅拌机里一般,起伏跌宕,颠簸不已,就是从前忙到一天写了十几份起诉书也没这么累。到了这个时候,整个人累恹恹地靠在座椅上,目光发直,微微张开了嘴,以协助鼻子完成呼吸这个费劲的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