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爷,汉口传来消息,”苏福举着一封加密信笺冲进书房,“铁厂的德国工程师试过咱们的煤,说能省三成焦炭!张之洞大人要见您,亲自谈长期供货的事。”苏承宗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,指尖划过长江流域——那里不仅是煤炭市场,更是连通南洋的黄金水道,洋人尚未染指的内陆腹地,或许就是晋商破局的关键。
第三节 困兽之斗:商会内耗与绝地反击
中秋前夜,商会祠堂里的争执声惊飞了梁上的夜鹭。“苏会长非要跟洋人对着干,这不是拿咱们的身家性命冒险吗?”布庄的陈掌柜举着账本怒吼,“上个月洋布倾销,我家三个染坊都关了门,你让我拿什么支持你的‘国货同盟’?”
香案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,苏承宗看着祠堂里七十二块晋商老字号的匾额,忽然想起父亲带他第一次拜祭祖师爷时说的话:“晋商能走天下,靠的不是单打独斗,是拧成一股绳的‘相与’之道。”他缓缓展开一卷《晋商公约修订案》,纸页上“抵制洋货、共保市场”八个朱砂字还带着潮气。
“陈兄看看这个,”苏明辉忽然站起来,将一叠报表拍在桌上,“我们测算过,只要山西布商统一从江南采购改良棉种,用隆昌实业的新式织机,成本能比洋布低两成——”话未说完,窗外忽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,一块裹着传单的石头砸在供桌上,传单上“苏半城通敌卖国”的血字还在往下滴着颜料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骚乱持续了半个时辰,直到苏明远带着护院冲进祠堂。他腰间别着的勃朗宁手枪还冒着热气,袖口沾着不明液体:“城西的洋货商行今晚遭了抢,洋人找巡捕房封了咱们三个货栈。”少年的眼睛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这个曾经沉迷鸦片的纨绔子弟,如今已能在马背上用短枪打断百米外的灯笼穗子。
凌晨时分,苏承宗独自坐在票号的地下密室里。石墙上刻着历代晋商的家训,其中一句“见利思义,以义制利”被摸得发亮。他摸着案头新到的《马关条约》抄本,目光停在“允许外国在华设厂”那条上——洋人要来抢的,不再是简单的商品市场,而是整个中国的实业根基。
“爹,我联系了汉阳铁厂的留洋学生,”苏明辉抱着一叠图纸推门进来,图纸上画着新式炼焦炉的结构图,“只要咱们能改良土窑,就能给铁厂供应焦煤,比卖原煤多赚三倍。”年轻人的袖口还沾着煤灰,这是他在煤矿蹲守三天的痕迹。苏承宗忽然想起妻子临终前的话:“明辉像你年轻时,眼里总装着天下事。”
窗外传来第一声鸡啼,苏承宗铺开信纸,笔尖在“晋商实业同盟会”的落款处顿了顿。他知道,这一纸盟约不再是简单的商业联合,而是在列强瓜分狂潮中为民族工业筑起的最后一道堤坝——就像当年祖辈走西口时,用骆驼队在荒漠中踏出的商道,哪怕前方是沙暴漫天,也得有人先走出去。
第四节 家国同构:当商道融入世道
光绪二十七年春,西安行在的宫墙外,苏承宗跪在黄土路上。他身后是三百辆装满粮草的大车,车辕上插着“晋商勤王”的杏黄旗——这是他用三个月时间筹措的物资,其中半数来自商会成员的义卖,还有三成是拿自家老宅作抵押贷来的银子。
“苏爱卿起身吧,”慈禧太后的声音透过轿帘传来,带着西北风沙的粗粝,“听说你在山西办了个‘工艺局’,让妇孺纺线织布?”苏承宗抬头时,正看见太后鬓角新添的白发,忽然想起自家老娘临终前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,让他“别做亏心买卖”。
“回太后的话,”他从袖中掏出一本《工艺局章程》,“如今洋布倾销,百姓无以为生,咱们教他们织‘爱国布’,上面绣着长城和牡丹,卖给洋人时就说这是‘中国风骨’。”轿帘后传来轻微的笑声,随侍的李莲英递出一个玉扳指:“太后赏你的,往后晋商的事,你多担待着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