誊录院的梆子敲过三更,杜微言提着灯笼走过长廊,灯罩上"墨香斋"的鱼形徽记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。他停在丙字号誊录房前,铜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,突然察觉不对——锁芯里残留着淡淡的松烟味,是韩府特供"廷珪墨"的气息。
"出来吧。"杜微言放下灯笼,袖中滑出把薄刃小刀,"能摸进内帘的,不是寻常毛贼。"
阴影里走出个佝偻身影,誊录院老工匠赵四的铜项圈在灯光下泛着暗红。他残缺的右手捧着方砚台,砚池边缘的云母层正随着灯笼晃动闪烁微光。
"杜掌柜好眼力。"赵四的嗓音像砂纸摩擦,"老朽来取庆历六年会试的誊录底本。"
杜微言的小刀纹丝不动。他盯着赵四左腕——粗布衣袖下露出半截刺青,是礼部存档库的平面图,中央墨点位置标着"朱"字。这根本不是老工匠该有的标记。
"底本在枢密院封存。"杜微言故意侧身露出腰间铜牌——皇城司的暗探凭证,"赵师傅莫非走错了衙门?"
赵四突然咳嗽起来,吐出的黑血中混着翡翠碎屑。他掀开砚台底部的暗格,里面蜷缩着半张糊名纸,破题处"君子"二字被朱笔圈出,旁边批注:"此卷当黜"。
"认得你弟弟的字迹么?"赵四的指甲刮过批注,"三年前他任誊录官,亲手黜落了一百零七名寒门举子......"
灯笼突然剧烈摇晃。杜微言看清了糊名纸角落的暗记——墨鱼图案左侧多了一道划痕,正是他弟弟杜微行习惯做的标记。当年弟弟暴毙前,确实说过在誊录房发现了古怪。
"你想要什么?"
赵四的砚台突然裂成两半。里面不是墨块,而是把三寸长的双刃刮刀,刀身纹路与寻常刮刀相反——凹纹在左,凸纹在右。
"韩枢密改良的'阴阳刀'。"赵四用残手抚过刀背,"凹面刮原卷,凸面改誊本。老朽只想知道......"他猛地将刮刀扎入案几,"当年令弟发现的秘密,你可曾继承?"
木屑飞溅中,杜微言突然想起弟弟临终塞给他的翡翠扳指。扳指内壁刻着"珎"字,他一直以为是家徽,如今细想,分明与韩似道的私印一模一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