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;为口吃的。";我故意逗她,";娄家倒卖粮票的事,用粽子配方抵了。";
那天晌午,我支起炉子教李佳欣蒸粽子。煤渣混着江米的香气在胡同里飘,小槐趴在槐树底下数竹筒:";何叔叔,这粽子能卖钱吗?";
";李大夫!";他顾不上擦手,三步并作两步往中院冲。西厢房窗棂上糊的报纸让雨水洇得透亮,李佳欣蜷在硬板床上,额头的湿毛巾早被体温焐得滚烫。何雨琮指尖刚触到她腕子就惊得后退半步——这哪是发热,分明是块炭火。
";得送医院。";他转身要喊人,衣角却被拽住了。李佳欣烧得眼尾发红,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字:";别……别找街道……";话没说完就被咳嗽截断,肺叶在单薄的身躯里震颤,震得床头的铁皮暖壶叮当响。
";张嘴。";李佳欣就着他的手啜饮,喉头滚动时带起淡淡的皂角香。何雨琮盯着她发青的指甲,忽然注意到枕边摆着本卷了边的《本草纲目》,书页间夹着晒干的艾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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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;你父亲……是大夫?";他脱口而出,又立刻后悔。李佳欣的睫毛颤了颤,水缸里的月光跟着晃了晃:";六八年冬天,他们用银针扎他的承泣穴。";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的芦苇杆,";说他是牛鬼蛇神,要剜了他的招子。";
何雨琮的指甲掐进掌心。窗外传来";吱呀";一声,是前院娄大爷的藤椅在雨夜里摇晃。他摸出揣在怀里的油纸伞,伞骨上还沾着南城门早市的糯米香:";明儿带你去个地方。";
";这是安神的。";何雨琮搅动着陶罐里的百合茯苓,";你父亲……可教过你认药?";李佳欣的布拉吉袖口磨得发白,手腕上那道淡粉疤痕在月光下忽隐忽现。她忽然起身,赤脚踩在青砖地上,冰凉的触感从脚心窜到后颈。
";别动。";何雨琮按住她肩膀,掌心温度烫得惊人。李佳欣这才发现他换了身靛蓝唐装,领口盘扣是新打的同心结。药香漫过窗台上蔫头耷脑的月季,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在寂静中回荡。
";雨琮哥。";李佳欣第一次叫他的名,尾音打着颤,";你这衣裳……";话没说完就被横抱起来。何雨琮的臂膀稳得像老槐树,将她轻轻放在藤椅里,膝头盖上自己的确良衬衫。
";四九年私塾先生赏的料子。";他舀起一勺药膳,吹凉了递到她唇边,";说是苏绣,如今倒成了四旧。";李佳欣就着他的手吞咽,甜腻在舌尖炸开时,忽然想起父亲诊室里的梅瓶,插着同样的百合。
";能带我去看看……";她攥住他腕子,";看看他最后待过的地方吗?";何雨琮的拇指摩挲着她掌心的茧子,那是常年握钢笔留下的印记。中院贾张氏骂孩子的声音穿透雨幕,混着东厢房娄晓娥唱样板戏的调子。
";坐稳。";他拍拍后座,李佳欣的白大褂衣角扫过他小腿。车轮碾过积水,惊起槐树上栖着的麻雀。李佳欣忽然环住他腰,发梢的茉莉香钻进他领口。
";他们砸了匾额那夜,父亲让我在库房藏了本《雷公炮炙论》。";她低头解开白大褂,从贴身衣兜里掏出卷油纸,";这是最后一味药引子。";何雨琮接过展开,陈皮、半夏、炙甘草……最底下压着片干涸的血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