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不是皇爷只有小爷这么一个嫡子,褚渊几乎要以为这是把小爷抛出去,去做吸引火力的靶子了……等等,也许他这一丝惊念窥破了某种真相新君在位,先帝如何还朝?
褚渊暗骂自己荒谬,皇爷与小爷父子情深,断不至于此……然而李渊与李世民,李隆基与李亨,哪一对不是曾经的父子情深呢?结果该夺位的时候、该软禁的时候,谁也没手软过。
皇爷曾因绝症发作时动了开颅奇术,不得已才传位储君,难道龙体痊愈之后,就没有考虑过帝位归属的问题吗?
天家之事,岂能以寻常父子情度之!自己一再劝皇爷重视小爷安危,万一被当做心生贰意……褚渊背上冷汗浆出,低头道:“皇爷说得是,事已至此,不继续钓出幕后黑手,就前功尽弃了。臣相信以小爷的洪福,定能逢凶化吉。”
最后一句纯属套话了,若只靠福气运气就能化险为夷,天底下哪里还有劫难?但褚渊在短暂的混乱后依然选择了效忠他唯一的君王,所以这句套话再空泛,也说得坚决。
景隆帝抬头望了褚渊一眼,目光中的深意无人能参透。他翻过一页新笺,缓缓写道:“你认为是否该离开此处?”
褚渊知道景隆帝动了移驾的念头,是因为元宵之夜意外折断的灯杆,将本来隐匿在暗中的身形暴露在了苏晏眼前。即使苏大人那时正因脑伤服药,神志未必十分清醒,可之后有便衣的暗探于东市附近出没,虽未能查出皇爷行踪与此处水榭,毕竟是个隐患。
想了想,他谨慎地答:“此处藏于野山密林间,偏僻隐秘,但时间久了也难保不会被勘破。皇爷若有此意,臣再去寻个更加隐秘之地,不过恐怕得离京城有一段距离。”
景隆帝沉吟片刻,写道:“再去城东打探,若发现那些便衣暗探撤了回去,就暂留不动。反之则即刻转移。”
褚渊领命而去,没几个时辰回来复命,说他所发现的那些暗探果然撤得一干二净,就像元宵之夜的相逢一面从未发生过一样。
清河知道朕不愿露面必有隐情,他选择遵从朕的意愿,所以才阻止贺霖派人暗查……景隆帝既欣慰又有些怅然。他将之前所写的几张素笺丢入炭盆,另换了一张帛条,笔触凌厉地写了两个字:
惊蛰。
褚渊接过帛条,并不好奇这密语背后的含义,也十分熟稔地知道该送去哪里,毫不犹豫地告退了。
景隆帝又重回到独处的高寒中,望了望窗外密云不雨的天色,张嘴似乎想说句什么。但嘴唇开阖之间,极力运用喉舌仍发不出任何声音,最后他无奈地轻叹口气,提笔在“日照江山图”的重楼上,在迎着朝阳的高台边,用笔尖点出了两个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