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家把军队集合到一起,将各处的堤坝和水闸全部拆除,河水又向东流,回到晋川。晋阳城中的水这才逐渐退尽。赵无恤安抚好居民后,对韩虎和魏驹说道:“我依靠二位的力量,保全了这座残破的城池,实在是喜出望外。然而智伯虽然死了,但他的族人还在,斩草不除根,终究是后患。” 韩虎和魏驹异口同声地说道:“应该把他的宗族全部灭掉,以泄我们心头之恨!” 于是,赵无恤随即和韩虎、魏驹回到绛州,诬陷智氏犯了叛逆之罪,包围了智氏的家。无论男女老少,全部杀光,智氏宗族就此灭绝。只有智果早已改姓为辅氏,得以幸免,到这时大家才明白智果的先见之明。韩氏和魏氏之前献给智伯的土地,各自收回。他们又把智氏的封邑一分为三,三家平分,没有一寸土地、一个百姓再归入公家。(这是周贞定王十六年发生的事情。)
赵无恤评定晋阳之战的功劳时,身边的人都推举张孟谈为第一,然而赵无恤却唯独把高赫列为第一。张孟谈疑惑地说道:“高赫在围城期间,没出一个计策,没立一点功劳,却位居首功,得到最高赏赐,我实在不理解。” 赵无恤解释道:“我在困境中时,众人都惊慌失措,只有高赫举止恭敬谨慎,始终不失君臣之礼。功劳只在一时,而礼义却能流传万世,他得到最高赏赐,难道不应该吗?” 张孟谈听后,心服口服。
赵无恤感激山神的庇佑,在霍山为山神建立祠堂,让原过的后代世代守护祭祀。他对智伯仍怀恨不已,竟然把智伯的头颅涂上漆,做成便器。豫让在石室山中听说了这件事,痛哭流涕地说道:“‘士为知己者死。’我受智氏厚恩,如今智氏国亡族灭,连遗骸都受到侮辱,我苟且偷生,还有什么脸面做人?” 于是,他改名换姓,装作服刑的囚徒,怀揣锋利的匕首,潜入赵氏的厕所里,想等赵无恤上厕所时,找机会刺杀他。
赵无恤来到厕所,突然心中一动,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他立刻让左右的人搜查厕所,结果把豫让拉了出来。赵无恤看着豫让,问道:“你身上藏着利器,是想刺杀我吗?” 豫让神色严肃,正气凛然地回答道:“我是智氏的亡国之臣,想为智伯报仇!” 左右的人见状,纷纷说道:“这个人叛逆,应该杀掉!” 赵无恤却制止道:“智伯死了,没有后代,而豫让想为他报仇,真是义士啊!杀害义士不吉利。” 于是下令放豫让回家。临离开时,赵无恤又把豫让召回来问道:“我现在放了你,你能放下以前的仇恨吗?” 豫让坚定地说道:“您释放我,这是您的私人恩情;我报仇,这是我的大义所在。” 左右的人说道:“这个人无礼,放了他肯定会成为后患。” 赵无恤说道:“我已经答应放他,怎能失信呢?今后只要小心避开他就行了。” 当天,赵无恤回到晋阳治理政务,以避开豫让的复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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豫让回到家中后,整个人都沉浸在为智伯报仇的执念之中,每日茶不思、饭不想,一门心思地琢磨着复仇之计,却始终未能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。他的妻子见他如此消沉,心疼不已,便劝说道:“如今智伯已死,你再怎么执着也无济于事。倒不如去韩氏或者魏氏那里谋个一官半职,也好谋求些富贵,安稳度日。” 豫让一听这话,顿时怒从心头起,他觉得妻子根本不理解自己对智伯的忠义之情,一甩衣袖,愤然出门。
豫让一心想着要再次潜入晋阳,实施复仇计划。可他深知自己之前刺杀赵无恤的事情已经暴露,要是就这么贸然前往,很容易被人认出来,计划也就难以成功。于是,他狠下心来,拿起剃刀,将自己的胡须和眉毛全部剃掉,又用漆涂满全身,把自己弄得像个身患癞病的人,随后便扮作乞丐,在街市上乞讨,试图借此掩人耳目。
有一天,豫让的妻子在街上听到一阵熟悉的乞讨声,她心中一惊,忍不住自言自语道:“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我丈夫?” 她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,看到一个身形和豫让有些相似的乞丐。她快步走近,仔细端详,却发现此人面容憔悴、满身疮痍,模样和豫让相差甚远,便摇了摇头,喃喃说道:“声音虽然像,但这人肯定不是我丈夫。” 说完,便转身离开了。
豫让见妻子虽然没有认出自己的模样,却还是能听出自己的声音,心中暗自忧虑。为了彻底消除隐患,他一咬牙,吞下一截烧红的木炭。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喉咙瞬间受损,声音变得沙哑难听,几乎难以辨认。从此,他再次走上街头乞讨,即便妻子再次听到他的声音,也不会再感到惊讶了。
有一位与豫让相识已久的友人,平日里就深知他为智伯报仇的坚定决心。一天,这位友人在街上看到一个乞丐的举止行为有些眼熟,心中不禁起了疑心,怀疑此人就是豫让。于是,他悄悄地靠近乞丐,轻声呼唤豫让的名字。乞丐听到呼唤,身体微微一震,抬起头来,友人这才确定,眼前的乞丐正是豫让。
友人心中感慨,连忙将豫让邀请到家中,为他准备了丰盛的饮食。席间,友人诚恳地劝说道:“兄弟,我知道你报仇的决心坚如磐石,可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报仇方法。以你的才能,要是假意投靠赵氏,肯定能得到重用。到那时,你再找机会动手,成功的几率岂不是更大?何必非要把自己弄得这般人不人、鬼不鬼,受尽折磨呢?”
豫让听后,感激地看了友人一眼,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:“老兄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。但我要是投靠了赵氏,却又暗中谋划刺杀之事,这岂不是怀有二心?我现在漆身吞炭,就是要让天下那些心怀二心的臣子,听闻我的事迹后感到羞愧。今日与你诀别,以后就不要再相见了。” 说完,豫让起身,毅然决然地朝着晋阳城走去。此后,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在街市上乞讨,再也没有人能认出他的真实身份。
再说赵无恤,他在晋阳视察智伯当初开凿的新渠。看着这条已经建成的水渠,他觉得这是一项不可多得的水利工程,不应荒废,于是派人在渠上修建了一座桥梁,方便人们往来通行,并将这座桥命名为赤桥。之所以取名为赤桥,是因为 “赤” 代表火色,古人认为火能克水,鉴于之前晋水泛滥带来的灾祸,希望借助赤桥的寓意压制水患。
赤桥建成后,赵无恤决定亲自乘车前往视察。豫让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,心中暗喜,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复仇机会。他怀揣着锋利的匕首,偷偷潜伏到赤桥下面,假扮成一具死尸,静静地等待着赵无恤的到来。
赵无恤的车队缓缓朝着赤桥驶来。当马车快要靠近赤桥时,拉车的马突然发出一阵悲嘶,前蹄高高扬起,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。车夫见状,赶忙挥动马鞭,连续抽打了好几下,可马匹依旧惊恐地往后退,就是不肯过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