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然发觉,原来他们家只有一个搅家精,那就是他自己。
那天以后,他赶上了送货的车队,没在家里多留就走了。
他习惯躲避,习惯逃避,只要不去面对,什么事情都能拖到没影。时间能淡化很多。可这回不一样,他总记着。
他闭上眼睛,就能看见王冬梅指着他鼻子骂的样子,也能听见那些话。他不敢休息,不敢睡觉,他睡着的时候,会梦见棉哥儿躲在墙角、站在门后,又或者是躲在王冬梅身后,一双眼睛里都是泪水。他看见棉哥儿嘴巴张合,总听不清他在说什么。
有天清晨,他听见了。棉哥儿说:“爹,娘,你们不要吵了,我以后不吃糕点了。”
二田的眼泪止不住流,擦不干净也忍不住。
旁人问一声,他就哭声如雷。
时间并不能淡化很多事情,就像现在,他无法忘记他卑劣的心思为他的家带来了什么后果。他忘不了王冬梅带着恨意与悲愤的眼神,也忘不了棉哥儿的泪眼。
更痛苦的是,他莫名想到了他自己。想到了他很多年不曾淡化的嫉恨。
他的努力、他的平庸,他的渴求、他的失望,他一次次的尝试,又一次次的被忽略。那些散落在心里的强烈情绪,在怨恨里催生,长出大片的荒草,让他迷失。
他终于意识到,他对棉哥儿也有着恨意。
就像他恨王冬梅一样,他恨着不能当个好父亲的自己。
他不敢承担责任,怕他做得更加糟糕,也就失去了怨恨娘亲、怨恨兄弟的理由。
他也没做好准备,在他的最落魄、最失意的时候,他连温饱都顾不上,又谈什么爱不爱的。而他自己,也没有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