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重熹的茶盖顿在半空,盯着那叠盖着红泥官印的凭证:“你这是何意?莫非指责朝廷苛税?”
“不敢!”苏承宗重重叩首,额头在青砖上磕出闷响,“只是朝廷征税,总要让商户有口饭吃。当年圣祖爷南巡,还免了江南三年税赋呢。如今商户们实在撑不住了,只求中丞大人向户部陈情,暂缓加税,再将历年‘捐输’抵扣税银——”他忽然抬头,“再者说,山西商户若都垮了,往后朝廷的税银,又从何处来?”
吴重熹放下茶碗,手指敲了敲桌面:“你倒会算长远账。这样吧,税赋加征暂缓三月,至于捐输抵扣……”他沉吟片刻,“你先回去拟个章程,写清楚各商号历年捐输数目,若属实,本抚可奏请户部酌情抵扣。但丑话说在前头,太后万寿的‘万寿捐’,你们晋商必须带头认捐——十万两,如何?”
苏承宗心里一沉,面上却堆出感激:“谢中丞大人体恤!十万两我等自当筹措,只是恳请大人允诺,此后半年不再新增税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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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节 商策维新
戌时初刻,商会后堂的暖阁里,苏明辉正对着一张《企业成本改良图》写写画画。案头的座钟敲了七下,门帘一掀,苏承宗带着一身寒气进来,烟袋锅里的火星在暗处明灭:“辉儿,你前日说的‘流水线’是个什么章程?给爹仔细说说。”
苏明辉推开算盘,指着图纸上的齿轮:“爹您看,隆昌实业的织布局现在是匠人各自为战,每人每天织三丈布。但若按洋人的法子,把工序拆开——浆纱、穿筘、织造、整烫,各设专人,再配上蒸汽织机,效率能提高三倍!”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抽屉里拿出本《富国策》,“里面还说,要搞‘成本核算’,每道工序花多少银子,都要记清楚,不该花的钱,一文都不能多花。”
苏承宗的烟袋杆在图纸上敲了敲:“洋人那套法子,在咱们这儿能行?匠人最恨被人管着,当年乔家的绸缎庄想统一染色标准,老染匠们差点砸了作坊。”
“所以得先试点。”苏明辉翻开账本,“爹您看,咱们在天津的纱厂,去年人工成本占了四成,要是换成机器纺纱,雇十个小厮看机器,顶得上一百个纺纱娘。省下的银子,能多买十台织机。”他忽然握住父亲的手,“如今时局变了,洋人用机器跟咱们抢生意,咱们若还守着老法子,迟早被挤垮。明远哥在上海见过世面,他说洋商的工厂里,连扫厕所都有章程,什么事该谁做,清清楚楚。”
正说着,门帘又掀,苏明远带着一身雪气进来,袖口还沾着草屑:“爹,天津传来消息,漕运衙门答应让咱们的煤船挂‘军用物资’的旗子,由护路军护送——不过得交一成‘护送费’。”他掏出张泛黄的地图,“我算了算,从大同到天津,走官道要过十八个税卡,如今挂了军旗,能免掉十二个,虽说交了一成,算下来还是省了三成运费。”
苏承宗盯着地图上画红圈的税卡,忽然笑了:“明远这招‘借军护商’使的妙。当年咱们老祖宗走茶马古道,不也得跟马帮借旗么?如今时局乱,就得学会借势。”他忽然指了指苏明辉的图纸,“辉儿说的‘流水线’,先在天津纱厂试,不过——”他敲了敲案头的《大清律例》,“匠人若是闹事,别硬来,按律给他们发‘遣散银’,再招些没手艺的流民,从头教。”
第四节 民生转向